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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小鱼儿怕猫(2 / 2)

“我知道就是你。”芮书喃喃的,“从你在家里突发哮喘那天,我就看出来了,你在他心里不一样。”

“我……”

“救救他,请你救救他。”芮书忽然握住了阮妤的手,“这六年,他一直活在地狱里,如果再没有人伸手拉他一把,我怕他就此习惯了地狱,便再也无法挣脱和醒来。”

六年前,滕颢忽然从舞台摔下,将滕翊的人生扯出了一个急转弯,从此,所有不幸,就像是连锁反应,一环扣着一环,让他措手不及。

滕颢出事之后,沈冰为了给儿子治病,放下生意,四处求医,可尽管如此,滕颢也一直没有醒。

再强的女强人,面对病榻之上随时会失去生命的儿子,也会崩溃。

沈冰将内心所有的不满、怨恨、委屈和恐惧,全都发泄在了滕翊身上。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滕翊造成的,而滕翊,也这样觉得的。

那段时间,母子两的关系急速恶化。

一个永远歇斯底里,一个永远沉默不语。

芮书一家努力从中调解,可调解也没有用,他们心里都苦,苦得那么一样,又那么不一样。

这一切,终止于沈冰的车祸。

他们去美国的第一年,沈冰因为疲劳驾驶车祸去世,临终前,她流着眼泪与滕翊和解,向滕翊道歉,可这和解这道歉,像是另一把直捅滕翊心窝的匕首,让他伤得更深痛得更彻。

沈冰离开后,所有一切都压在了滕翊的肩膀上。

母亲的生意,弟弟的生命,高额的医药费,还有,一个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没有人知道滕翊是怎么撑过来的,哪怕是每天看着他在眼前呼吸的芮书一家,都不知道。

煎熬于别人,是一天一天的。

煎熬于他,却是一秒一秒的。

在美国的第一个春节过去后,滕颢终于醒了。

原以为上帝终于开始心疼这对兄弟,转而对他们仁慈,可哪里知道,之前的苦难,仅仅才是个开始。

滕颢从舞台上摔下时因惯性太大,造成脊椎永久性伤害,他残疾了,他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自如地行走、奔跑。

原本是多么傲气的少年啊,他怎么可能接受下半生与轮椅为伍?

滕翊太了解弟弟了,所以,他和医生商量,打算先隐瞒滕颢,积极治疗,帮助他尽可能更好地恢复。

这份不相告,又酝酿成了一个大祸端。

滕颢满心以为自己还能站起来,他努力从失去母亲的伤痛中振作,积极配合治疗复健,乖乖地吃药……当他从护士的闲聊中得知了自己真正的情况,他崩溃得比想象惨烈,就像一个水晶球,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瞬间被碾得粉碎。

那一天,滕颢把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在了滕翊身上,而滕翊不躲不避,只怕滕颢伤着自己。

兄弟两的状态又变成了当初沈冰和滕翊的状态。

一个永远歇斯底里,一个永远沉默不语,但滕翊的沉默里,还多了一份恐惧,他很怕,滕颢也会和沈冰一样,突然离开他。

他和芮书说过:“他可以恨我,永远恨我也没关系,我只要他活着。”

可当时,对滕颢而言,活着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他不吃不喝不愿接受治疗。

滕翊每天守着他,一守就是半年,这半年,滕颢无数次想要自杀,幸而,每一次都被滕翊及时发现阻止。可人若有心赴死,拦是拦不住的,滕翊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他们在美国的第二个春节,滕颢吞下了整瓶安眠药,彻底去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芮书永远记得那天晚上,滕颢的病危通知下了一次又一次,滕翊跪在医院的走廊上,紧紧抓住医生的白袍求他们救弟弟的样子。两年,这个男人早已习惯了被指责被埋怨甚至被谩骂,他总是在沉默在克制在忍受,而那一刻,他像疯了一样,任由情绪倾巢而出。

后来,滕颢醒来,芮书的父亲把医院的监控调出来,一遍一遍地播放给他看。芮书的父亲对滕颢说:“这两年,没有人比你哥哥更苦。你,还有你死去的母亲,都没有他苦,你看看他,他现在还剩下什么?如果你忍心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那你就去死吧。如果你死了,你们一家很快就可以在天上团圆了。”

滕颢看着监控中疯了一样的哥哥,哭得不能自已,从那之后,滕颢终于放弃了轻声的念头,开始振作。他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阳光温柔善解人意,像极了曾经的滕翊。

这种转变,让人欣慰也让人心伤。

生活慢慢好转,滕翊却仍不敢松懈,他依然需要操心弟弟的治疗、学习和未来,他依然需要为公司的业务奔波忙碌……一年又一年,光阴无情地在他身上辗转,让他变得越发沉默、冰冷、没有安全感。

等到滕颢终于能独当一面,所有人以为滕翊可以卸下重担,去经营自己的人生时,谁知道,他彻底垮了。

就像一个极速旋转的陀螺,停下,便意味着倒下。

“重度抑郁和中度焦虑。”芮书的声音很轻,砸在阮妤心上的力量却很重,“原本我想让他留在国外接受治疗,可是他执意要回来,我不知道辽城对他到底有什么意义,直到我遇到了你。”

阮妤的眼泪不停地往下落,可她不敢哭出声,她怕惊扰他这一刻的安睡,惊扰他或许并不甜蜜的梦。

“救救他,现在,只有你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