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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1 / 2)





  能令所有人都信以为真的故事,才是好故事。葛太后心头暗道谢景臣到底是谢景臣,轻而易举便捏住了人的七寸。这样一个身世可怜境遇凄惨的故事,流落在宫外多年的帝姬,饱受世间艰辛,还不令皇帝同良妃心疼到骨子里去。

  太后装模作样地揩了揩泪花儿,侧目看皇帝,说:“大家,事情也差不多都抖清了,让那孩子进来吧。”

  高程熹颔首,朝一旁的内官递个眼色,苏长贵因吊长了嗓门儿道:“传——”

  未几,一个素色裙装的少女从殿外款款入内,细瘦的身条,明媚纤白,端的是清艳无方。欣荣一眼看过去不禁骇然一惊,冲口而出道:“竟然是她?”

  宣帝哦了一声,转过头去看欣荣,道:“帝姬见过这丫头?”

  欣荣嗯了一声点点头,“皇父,女儿曾在谢大人府上见过她,她确实是相爷府上的一个丫鬟。”

  此言一出,众人的疑虑霎时也消了大半,良妃哪里还按捺得住,满目震惊地走过去,一步一顿,似乎不敢相信,试探道:“……你是欣和?”

  阿九眸光微闪,暗自猜测这妇人是欣和帝姬的母妃。

  入宫前谢景臣便曾叮嘱她,见到良妃后,务必对其施以媚术。冒充帝姬入宫,要以假乱真,最难过的便是良妃这一关。母女连心,是真是假良妃自然不会毫无所觉。

  她张了张唇正欲开口,却听岑皇后沉声道:“良妃妹妹先别急着母女相认。”说完转头看高程熹,道:“大家,皇室血脉事关重大,臣妾倒不是怀疑谢丞相办事不力,只是无凭无据,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谁也担待不起。”

  皇帝锁眉,“皇后有何高见?”

  “当年替欣和帝姬接生的嬷嬷有四位,其中的秦嬷嬷如今正在臣妾宫中当差,”皇后微微一笑,“臣妾曾听秦嬷嬷说起过,帝姬的左肩有一粒朱砂痣,是与不是,让秦嬷嬷来一看便知。”

  “……”皇帝略思索,“也好,依皇后说的办。”

  阿九心头一沉——难怪当日谢景臣会在她肩上刺一粒朱砂,原来如此。转念又觉得古怪,照理说,欣和帝姬肩头有朱砂痣,这样的秘事恐怕只有当年接生的几个嬷嬷才清楚,他一个外臣,如何得知?

  不多时,坤宁宫的秦嬷嬷便被传入了殿中,几个宫女一道簇拥着阿九入了偏殿,脱衣验明真假。少顷,秦嬷嬷领着阿九从偏殿中走了出来,她朝座上的几位尊主福身,道:“万岁爷,这姑娘的左肩头,确有朱砂痣。”

  听了这话,皇后的面色登时变得极为难看,谢景臣面上缓缓勾起一丝笑,敛眸上前朝皇后揖手,沉声道:“世间有朱砂痣的人数不胜数,娘娘若还心存疑虑,臣还有一个法子。”

  “……”岑婉抬起眸子看他,眼色不善,“哦?大人不妨说来听听。”

  他唇畔的笑容清浅淡丽,曼声道:“欣和帝姬同欣荣帝姬乃亲姐妹,将两位帝姬的献血滴入水中,血浓于水,是否相溶,不妨一试。”

  阿九惊诧地瞪大了眼——血浓于水,这人不是疯了吧!

  那一刻阿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侧目朝谢景臣看,他立在殿中,挺拔的身形巍峨如岳,眉目间一派的清正仿若山风,俨然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架势。

  皇后没料到他会如此坦荡无畏,眸中掠过丝错愕,一时语塞,只转过头上下打量阿九,那眼神,简直恨不能在她身上钻出个窟窿眼儿来。

  高程熹点了点官帽椅的手把,缓慢地颔首说:“这倒是个好法子,既然皇后尚有疑虑,不如就依谢爱卿所言,让两个丫头滴血认亲,假的真不了,真的也假不了。”说完朝苏长贵拂手,施派道:“取清水和银针来。”

  苏公公应是,因旋身下去准备东西。既然皇帝都开了尊口,自然没人再敢置喙。且不论高程熹是否昏庸,一顶通天冠便是绝对的皇权,至高无上。皇后两道蛾眉越锁越深,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

  岑婉同宣帝感情原就算不得深厚,当年的苦楚至今回想都记忆犹新。一个不得圣心的皇后,能有如今的局面全靠了女儿欣荣,这个节骨眼儿上,自然一切都得顺着皇帝的心意,轻易绝不能触怒,毕竟谁都不愿意再过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略思索,伸手将一旁的帝姬拉过来,柔声道:“照你皇父的意思去做。”

  欣荣颔首,小脸上展颜一笑,纯真明艳:“只是拿针扎下手指,母后不必这么紧张,只权当被蚂蚁叮了口,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阿九只觉得背脊都在发麻,血浓于水,可她压根儿就不是欣和,怎么能同正根正枝的皇室血脉滴血认亲呢!胸腔里擂鼓似的,掌心里滑滑腻腻的尽是汗,然而她不敢露出马脚,只挺直了脊梁骨低眉敛目,神色从容淡然。

  俄而,苏长贵已经捧着紫檀木雕花托案回了殿,她侧目一觑,果然,上头端端正正摆着一个青花瓷碗,盛清水,澄澈见底,边儿上卧着两枚银针,幽芒凄厉森冷,似能晃痛人眼。

  苏公公猫着腰将东西呈到皇帝眼前,压低了嗓子试探道:“大家,清水同银针都取来了。”

  高程熹看也懒得看,径自伸手一指,吩咐说:“给丞相拿过去。”说完又抬眼看谢景臣,说道:“谢爱卿,东西都备好了,你来验。”

  他神色恭谨,琵琶袖对掖应声是。

  两个国色天香的少女遂同时提步上前,阿九抬眸,将巧撞上帝姬的视线。欣荣显然也不曾料到会同她四目相对,微微的怔忡后勾起一丝笑容,明丽温暖。

  到底是紫禁城里长大的帝姬,真正出身高贵的人,随便一个笑容便能使人觉得耀眼。阿九挽起嘴角朝欣荣回了个淡淡的笑容,很快又移开了眼,目光落在那碗清水上,似乎有些出神。

  谢景臣乜了眼托案上的银针,语气寡淡,“请二位以银针刺破指腹,将血滴入碗中。”

  话音落地,皇后立时眼神示意一旁伺候的嬷嬷,那妇人颔首,上前从托案里取过银针,朝欣荣恭谨道:“殿下,恕奴婢无礼了。”

  欣荣一副无所谓的神态,屋子挽起袖子将右手伸出来,露出一截白如瓷的皓腕。李嬷嬷托起那只手,小心翼翼极为轻柔,接着便不再动作,只等着谢景臣吩咐。

  宫中众人无不奉行明哲保身这四字,虽是相爷领进宫的人,可她到底能不能坐实帝姬的身份尚未可知。众人都在观望,自然没人来主动伺候阿九。她倒也没觉得有什么,既然没人伺候索性自己动手,思量着便要伸手去拿针。

  是时一股淡香袭来,阿九只觉眼前一花,腕上缠着菩提子的手先她一步拾起了银针,他揖手朝她施一礼,道:“殿下恕臣无礼。”

  她眸中掠过一丝惊异,怔怔地有些不知所措,同样惊骇的还有殿中的一众人。紫禁城中上至太后皇帝,下至宫女内监,无人不知谢丞相身有怪疾,从不与人近身。众人大感诧异,暗道这可是天大的稀罕事儿。xin 鲜 电。子、s h u 整,理

  欣荣帝姬皱了皱眉,转过头去看皇后,却见皇后面上也有讶色,眼神上一番来往,示意女儿稍安勿躁。

  一室之内霎时静谧,唯闻玉漏相催。阿九有些迟疑,眸光闪动,未几复吸了口气定定神,微挽起袖子将右手伸出。他伸手来接,冰凉的指尖冻得她一个冷战,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缩回手,然而他五指收拢,带着不容忤逆的强硬。

  她抬起眸子,蓦地撞进他的眼底。淡漠的面色,眼底却凝寒霜,显示他此刻心情不佳。

  阿九被他眼中的寒色唬了唬,当真不敢再挣,垂下眼帘沉声道:“有劳大人。”

  “殿下太客气了。”他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语气不咸不淡,仍旧教人听不出喜怒,指尖缓缓抚过针头,往她娇嫩的指腹扎了下去。

  痛楚极细微,相较于蛊毒发作,这点痛几乎令人觉察不到。她收回右手,视线一转立马惴惴不安地去瞧那碗清水,只觉得一颗心都要飞出嗓子眼儿。不知道谢景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胆战心惊,这人却一派的大定,难道……她眸光一凝,难道他动了什么手脚?

  滴答两声,两个姑娘指腹的献血落入了水中,氤氲的红,艳丽得近乎妖冶。立侍在边儿上的宫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瞧,眼也不眨,阿九战战兢兢望过去,就在诸人的眼皮子底下,两滴殷红的血水极缓慢地融汇到了一处。

  李嬷嬷呀了一声,朝皇帝恭谨道:“大家,血融在一起了!”

  苏长贵何等乖觉,闻听此言,顷刻间已经扑通一声朝阿九跪了下去,口中高呼道:“奴才叩见欣和帝姬,帝姬千岁千岁千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