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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第三百二十三章(2 / 2)


黑夜大雨中两人靠着木盆随波涛起伏,紧紧依偎在一起。

一刻钟后,乌云肆虐了这大半个时辰,带着狂风暴雨满意而归。半圆的月亮探出头来,夜风轻拂,河水渐渐恢复了轻波荡漾,不断有木船残骸漂过。章叔夜他们这条双桅船残破不堪,却一直未曾散架,前方不远就是新密县,入了汜水河,便再不会有这般惊涛骇浪。船上的大夫还抱着那木桶,呆呆看着水面。他杀了人么。

众将士全神贯注留意着河岸两侧,忽地有人高声喊了起来:“在那边!”

大夫噗通一声跌坐在舱底。

***

这半年来,京城几乎每日都有皇榜,甚至一日张贴几次告示,经历了许多惊涛骇浪的士庶百姓已然麻木,可这日早间,汴京城还是轰动了。

新即位的皇帝赵栩诏告天下,立孟氏为皇后,十二位文武重臣为使,翰林巷孟府作皇后行第,更要出宫亲迎皇后。

洛阳的伪帝也是册孟氏为后。这一个孟府,竟出了两个皇后。昔日和六娘九娘同窗的几位小娘子不少早已成亲,闻讯后滋滋有味地同身边人说起往事,颇有荣焉。好几人不约而同地派女使相约一场女学同窗会,自然少不了将帖子也送到翰林巷来。毕竟无论哪个皇帝最后坐稳江山,她们总是皇后的同窗,也算沾亲带故了,在婆家对着妯娌姑嫂说话声音都响了一些。

翰林巷孟府的回事处里,不到午时,已收到上百封帖子,各色官员的名刺,各家亲戚旧故的请帖堆成了山。还有那心急的特地派了管事来道贺,想着能约到孟建。就连那户部往日对孟建不理不睬的同僚上司,也都派人送了帖子来,约着要去喝上一杯,更有孟建那八竿子打不着的同年、同期应试的举子,甚至他国子监的同窗,也有送帖子来道贺的。

回事处的管事不敢怠慢,虽不怕得罪人,但世家大族的规矩一板一眼,略加删减后,依然有五六十张帖子分别送往了长房、翠微堂和木樨院。

孟建将手中二十多张帖子仔细看了看,勾出户部和御史台的几张,拟好了九月里的几个日子,一一交待给随从。

程氏四更天就如打了鸡血一样起来了,只差没一唱天下白,用了午饭后没有梅姑陪着解乏,就有些犯困,正靠在罗汉榻上打着盹儿,听屏风外头孟建交待的声音,反而来了精神,想着无论如何也该把七娘、九郎十郎他们几个从眉州接回来,如果母亲身子尚安,便将父亲母亲一同接来,也能见上一眼皇帝外孙女婿,体会体会那皇家气派,比起大哥的万贯家财来,自己这外嫁的女儿才真叫威震四海呢,当然是靠着皇帝女婿才能震四海。

程氏一边让女使准备文房四宝,一边让人去请九娘和林氏过来说话。按例,九娘虽已记做了三房的嫡女,但庶母林氏也能封一个郡夫人,大节里也能入宫觐见。程氏想着从八月开始就要把林氏的月钱加个倍,再多派两个女使给她使唤,这样的好事当着九娘的面说,才显得出自己的好。

片刻后,女使回来笑盈盈地道:“听香阁里忙着在缝嫁衣,姨娘说即刻就来。”

“胡言乱语。”程氏笑着啐了她一口:“亏你还是我孟家的丫头,这个都不懂。皇后的大衣裳,都是礼部和宫里特特地做的,尚书内省还没人来量尺寸呢,什么嫁衣不嫁衣的。”

女使涨红了脸辩解道:“奴看着那朱红的裙衫好看得很,才以为——”

程氏蹙眉想了想,便丢开了一旁,取过笔来给眉州写信。

又过了一个时辰,吉时到了。孟府大开正门,焚香奏乐,孟建大步跨出门,理了理衣冠,看向巷口。翰林巷里设了步障,禁军重甲阵列,全无闲杂人等。

等了半个时辰,有两个礼部的小吏飞马前来通报:“礼直官、通事舍人、太常博士已引纳采、问名使从制案出,载于油络网犊车出宣德门了。”

孟建赶紧向皇城方向行礼。

由此开始,不断有小吏来报纳采问名使到了何处。两刻钟后,已听到鼓乐声远远传来。而孟府里不断有仆从将相应消息送往二门,再有侍女传往翠微堂。

等车驾抵达大门外,制案被请下犊车,翰林学士梁焘摄太尉以及御史中丞郑雍摄宗正卿面对制案而立。孟建退入大门内。傧者站到孟建左边,面北一拜,又走出门去高唱:“敢请事——”

梁焘和郑雍高声应道:“梁焘(郑雍)奉制纳采。”

傧者在回到门内告诉孟建。

孟建朗声道:“臣孟建之女,既蒙制访,臣不敢辞。”

傧者出去告诉两位使者,再入内引孟建出大门,向制案行礼。

梁焘和郑雍入了大门高唱:“皇太后制。”孟建再拜。

“咨忠义伯孟建,浑元资始,肇经人伦,爱及夫妇,以奉天地、宗庙、社稷。谋于公卿,咸以为宜。率由旧典,今遣使持节太尉梁焘、宗正卿郑雍以礼纳采。”梁焘高声宣读完皇太后制书,看向孟建。纳采答文一早已送到孟府,不知道这位忠义伯可背得出来。

孟建拜完皇太后制,恭谨地道:“皇太后嘉命,访婚陋族,备数采择,臣之女未闲教训,衣履若而人。钦承旧章,肃奉典制。臣孟建稽首。”

翠微堂里得到消息说三郎君将纳采答文说得声情并茂,程氏摇着宫扇道:“就那两张几行字的纸片哦,郎君可背了不下七十多遍呢。听说当年礼部试都没这么用功过。”

堂上众人不由得都大笑了起来。孟在也不禁笑着看向九娘:“你娘说得没错,你爹爹当年一背书就头疼。”

程氏立起眉毛冲着杜氏喊道:“打人不打脸,我说家中汉子不打紧,大伯怎地在侄女儿面前下她爹爹的威风,大嫂快说句公道话。”

这下连梁老夫人都绷不住笑了起来。十一郎笑着挠挠头,他背书三遍就熟,看来是随了过目不忘的九姐,幸亏没随了爹爹……

这时梁焘和郑雍又已经出了大门,傧者再按照方才的礼仪开始问名礼。

梁焘的声音甚是清亮:“两仪合德,万物之统,以听内治,必咨令族。重宣旧典,今遣使持节太尉梁焘、宗正卿郑雍以礼问名。”

孟建高声答道:“使者重宣中制,问臣名族。臣女,孟程夫妇所生,先臣故太尉孟瑞之遗微孙,先臣故殿前司副指挥使孟令之遗曾孙,先臣故安定侯孟山定之遗孙,眉州士绅程勇之外孙女,年十四。钦承旧章,肃奉典制。”

跟着再拜,上表。才算礼成。孟建松了一口气,见郑雍笑嘻嘻地对自己拱手道:“郑某先回宫复命了,官家还等在文德殿。改日再来向孟老弟讨一杯酒喝。”

梁焘因和孟存是同僚,平日关系还很亲近,却被皇帝信任,委以纳采、问名正使,心中感激皇恩,也不多和孟建说话,笑了笑便和郑雍一同回宫去了。

孟建送走两位使者,后背湿漉漉一片,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了翠微堂,见堂上人头泱泱,孟彦弼正拿着一张纸模仿自己的口气背着答文:“臣女——”

一见孟建回来了,堂上众人七嘴八舌问起外头的情形来。

孟建一屁股坐到程氏身边,摇头道:“一拜再拜再拜再拜,拜得我头晕脑胀,险些递错了上表。”

九娘笑道:“纳采和问名的进表反正是一同送入宫中的,弄不弄错有什么干系。”

孟建转过头,瞪着九娘看了一眼,叹道:“阿妧啊,你知不知道这是纳采礼问名礼?怎可以弄错上表?当年爹爹礼部试的时候——”

话还未说完,堂上众人哄笑起来。

杜氏掩了嘴问程氏:“弟妹,三弟自己打自己的脸总使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