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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1 / 2)





  “赶紧的吧。”翟欲晓摆摆手。

  翟欲晓呲牙咧嘴一瘸一拐来到楼梯口,听到楼道里花卷和林普说话的声音。林普是回来跟林漪一起吃了碗面正要赶回学校,花卷则是结束跨省的抓捕工作刚刚到家。两人的声音听起来都沾染着浓重的倦意。翟欲晓低头瞧着脚上灰扑扑的高跟鞋,深知道自己如果开口也好不到哪里去。

  翟欲晓这两天忍着生理期的不适跟着美国团队和魏迦他们跑了三家供应商和一家实验室,车程来来回回四百多公里。其中一家供应商的产品在开机的过程中出现问题,美国团队要求无偿返工,两方重新扯皮质检细节。而实验室那边有个项目在增加了磁环和电阻以后,辐射再次超标,测试再次不通过。回程车子在高架桥上转圈的时候,财务部的小会计给她带来最后一击,由于账上余额不足——公司付了一笔急款,原本预备支付给某家供应商的货款需要拖延一周,但翟欲晓需得说服供应商在未收款的情况下如期出货。

  所有以上这些问题其实都不是翟欲晓的问题,但都需要由她跟所涉人员协商解决。“所涉人员”粗略估计涵盖四个部门不下十五个人。翟欲晓一闭上眼就能想象到他们各种抱怨和推诿的嘴脸,令人焦虑和窒息。而这,仅是她繁琐工作的冰山一角。

  “长大有什么好,我看成年人好像都不怎么开心。”

  在他们都还很小的时候,花卷曾经没心没肺地说过这样一句话,翟欲晓当时颇不以为然,但踏出校门以后却屡屡想给花卷磕个头。花卷真知灼见了。

  长大之前翟欲晓最大的烦恼是成绩,但成绩这种东西主观能动性比较强,自己个儿使使劲儿熬几个通宵做几本题集也就解决了。现如今虽然没有什么“最大的”烦恼,但处处是烦恼,且都不由己,倒是不要命,但就是不断地戳动人的神经,令人一刻不得安稳。

  “你别以为我吓唬你林普,二十郎当岁猝死的不是个例,有些人五分钟前还在玩儿熬夜游戏,五分钟后就栽倒在键盘上没气儿了。”花卷的声音有些严厉,“我明白直博压力大,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延迟毕业,你缺那一年两年的时间吗?”

  林普的音色在楼道里听来清冷通透,他缓声说:“没熬夜干什么,也没有很大压力,是我最近睡得不怎么好,不容易睡着,而且一翻身就醒,以前天热的时候也这样。”

  “以前也是这样,我怎么没有印象?” 花卷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林普沉默片刻,道:“……也正常,以前你眼里只有犬夜叉、海贼王、火影忍者之类的。”

  楼道里突然出现大约三秒的彼此心照不宣的安静。

  花卷给自己倒了个带,假装前面的对话不存在,他笑眯眯道:“翟欲晓估计也要下班回来了,要不然你在家留一宿,咱仨出去吃个烤串儿什么的?不过得室内的,要下雨了。另外有个人我想问……”

  林普没听到他后面声音骤降且含糊不清的那半截话,他与他错身而过,说:“不住了,我明天要去归省,这里去机场太远。”

  翟欲晓在越来越近的下楼的脚步声里微闭了闭眼,她一瞬间有很多话想跟林普说,但临门一脚理智回笼了,她轻轻掐了掐掌心,俯身脱掉高跟鞋,故作自然地向上吆喝着:“你俩下来个人,我崴脚了。”

  ……

  林普把翟欲晓背回家交给柴彤便说要走。他的手机一直在响,不停地有微信消息进来,似乎很忙的样子,翟欲晓便不好强留了。林普出门前,翟欲晓到底没绷住,直着脊梁问他上回去宿舍的那个女生是谁。

  “没你这么单方向介绍人的,多不礼貌啊,”翟欲晓揪着沙发巾边缘的稻穗儿喃喃抱怨,她悄悄用余光打量着林普,“人家跟你出去以后生气了吧,我听到她在楼道里大声叫你名字了,叫你两声。”

  “是个不重要的人。”林普想了想,补充,“而且没礼貌,不敲门就进。”

  “她不重要啊……”翟欲晓揉着脚踝忍不住回味这个评价。

  柴彤自储藏室翻出披了三层灰的小药箱回来,客厅里不见了林普,翟欲晓正大爷似地跷着腿半躺在沙发上若有所思。她把药箱扔到翟欲晓脚底下,叫她自己涂药,转头来到临街的窗口,刚刚好看到路虎车尾转过街角离开。

  西南天际倏地一明,跟着是越来越近的仿佛一直碾到楼顶的轰隆隆的雷声,再不过须臾,大雨噼里啪啦地浇下来,瞬时淋湿黑黝黝的楼群和行道树。

  翟欲晓:“……妈?妈妈?柴彤?”

  柴彤斜睨着她:“叫魂呢?”

  翟欲晓:“我叫你四声了。”

  柴彤:“叫我干什么?”

  翟欲晓默默向她展示气雾剂去年年底的保质期和自己已然喷药的黄澄澄的脚踝。

  柴彤抿了抿唇十分娴熟地避重就轻:“嗯,喷完就直接扔了吧,回头再让你爸买新的。对了,你想不想喝猪骨藕汤,锅里有剩的。”

  翟欲晓无奈道:“我不喝。”

  柴彤心不在焉地道:“行,我去给你盛”。

  翟欲晓:“……”

  柴彤自己反应过来了,她没好气地“哼”声,跟翟欲晓并肩坐下。柴彤低头仔细查看翟欲晓的脚踝,片刻,给了她一个“你矫不矫情”的不耐眼神。

  ——翟欲晓的脚踝只微微一点点的肿胀,你不把鼻梁抵到她踝骨上都看不出来的程度。

  柴彤嫌弃地扔开翟欲晓的脚踝,说:“去把脚趾甲油洗了,什么破颜色,跟被门挤了似的。”

  翟欲晓懒得跟她争辩这是今夏的流行色,她敷衍地“嗯嗯”两声,瘸着腿去玄关鞋柜里取拖鞋。鞋柜最下面有气孔的那层,斜躺着她今天穿的黑色高跟鞋,是林普收进来的。

  “你最近有时间的话多跟林普走动走动,我觉着他心里有事儿,情绪不好。”柴彤在她身后突然说,“他上回回来跟我一起包了饺子,跟你爸钓一下午鱼,虽然仍跟小时候似的问什么答什么,但就是觉得哪儿不大对。”

  翟欲晓正半蹲在那里仔细回想林普收高跟鞋的动作。他似乎是直接握着鞋跟的,也或许是拎着系带。他侧身对着她,所以她没看清楚。

  柴彤没得到回复,不满地“嘶”声。

  翟欲晓移开目光慢吞吞回头,她觑着柴彤的神色试探着道:“你这么成年累月地牵挂林普,却一直师出无名,是不是多少有点辛酸?要不然我给你想想办法?”

  柴彤深深看她一眼,起身向着厨房走去,无情地说:“不用了。”

  柴彤仍是给翟欲晓盛出了剩下的猪骨藕汤——慢火熬制了两个小时的好东西倒掉浪费了。翟欲晓一面喃喃抱怨减丨肥大计泡汤,一面三下五除二地喝汤。

  柴彤瞅着她不着调的样子隐隐头疼。她不知道翟欲晓刚刚那句“想想办法”有几分玩笑几分真,但她以一个过来人的眼光来看,翟欲晓不适合林普。

  ——林普喜欢翟欲晓是大家早就心照不宣的,大概也就林普自己以为藏得够好从未露出过什么端倪,大概也就翟欲晓自己从未仔细分辨过林普给她的眼神和给别人的有什么不同。

  翟欲晓的心不够通透,再说敞亮点儿,翟欲晓虽然皮相热闹非凡,对着纸片人也能柔情蜜意直呼“本命”,但其实质是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林普成长环境复杂,心思敏感,防备性强,他需要温柔细腻妥贴至极的恋人。

  雨下得实在太大了,雨刮来来回回不停摆动,也仍旧屡屡看不清前路。路虎的车速在声势浩大的雷雨里一降再降,最后索性停在空旷寂寥的街头。

  林普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只眼睛偶尔眨动两下。

  林漪今天过生日,他特地请假回来给她煮了面。她猝不及防给他介绍了半途携玫瑰登门的美国丈夫。她趴在她美国丈夫的肩头跟他开玩笑,说年底之前肯定能离境,以后山高路远有缘再见吧。林普怔怔望着她,半晌说,那你一路顺风。

  林普突然想到什么,翻出手机备忘录去看时间。啊,果然,今天本来约了时间去看医生的。他茫然环顾车窗外喧嚣的雨幕,再度趴回方向盘上。要不然不去了吧,很浪费时间,而且到目前为止几乎没起到任何作用。

  林普在这场逃脱不掉后退不了的大雨里慢慢睡着了。